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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二:为生活而生活,为祝福而祝福

  依平的大提琴一本正经地面朝著床,白色缀有花边的窗帘是她去下西城的布店东挑西拣回家亲自动手做成,尽管花了她三个月时间。
  她来美买的第一件东西是缝纫机。
  家庭主妇是种职业。妓女当然是另外一种职业。区别仅是面对一个男人还是众多男人。依平想。
  以前在国内她深恶痛绝依靠男人过活的女人。她打小就带著她的大提琴走出了家庭走向了社会舞台。她风风火火地谈了几场恋爱大大咧咧地过日子。
  团里的两佰元工资她全用在交房租和雇小保姆,她一个人在广州,她竟请了保姆。很多时候李依平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唯一的遗憾的是长相大众化不属于倾国倾城自然有几个男人认为至少是倾了团的。
  当然她结了一次婚。
  离了。
  李依平下意思地摸摸似乎在活动的肚子。生孩子虽不是刻意的追求但她不愿拒绝生育。B超显示是个女孩。从另一角度说这事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她不吃避孕药他不带避孕套如此而已。生个孩子来玩玩。她又转念一想。
  生下小孩你这一关就算过了,你就可以拉你的琴去。非子说。
  非子骨子里乐意劝慰女人让她们欣赏她的意见。非子喜欢看一个女孩痴迷迷弹琴的样子。小时候好象就爱盯著女人看,进入所谓的青春期便偷偷摸摸有几分鬼鬼祟祟地瞥,如今是进入第三境界,见女人是女人,那人却在灯火烂阑处。
  非子悠然自得地端详女人,她发现女人入迷做一件事情特别容光焕发。
  女性是花朵她们柔软而美丽。非子还喜欢听女人故作神秘告诉她-她们的私情,附上一句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这很有意思。
  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愿拉琴可他们说我干的最好的就是拉琴。依平无奈地说,我现在看见琴就烦有时还头痛。
  难怪要把琴放在晚上才进的卧室。只要不发脚气。非子说,出生不由选择,道路是可以选择的。
  其实这生活是依平自己选择的。她园的可爱的身体内有股不信邪的蛮劲时常爆发-后发制人。
  “so far,so good.”依平笑道,依平的英语越来越纽约腔更圆更轻,她不愿有人听得出她有大陆口音。
  她要把过去的岁月彻底埋掉多么丑恶多么肮脏又是多么不可理喻不可思议。她那份少女的又纯又烈的感情被可恨的前夫打成了锋窝煤状,透风空洞。她擦干、收拾起自己点点滴滴象水一样泼出去的感情重新包好。她要复仇,她的复仇是要好好活一次给他看。她不能丢这个脸尤其是他先甩了她。
  依平发誓要嫁出去,嫁出去,找老外嫁出国门去。
  从他和团里唱歌的小妖精鬼混被她逮个正著的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开始。依平自认还有这份本钱,她年轻她能拉琴她还能说英语。依平按捺住象小困兽迷乱的心,她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要一步一个脚印。她穿好衣服画好淡妆她外出奋斗,每晚去白天鹅大酒店“对牛弹琴”,她拉著琴,眼睛不失时机地扫射顾客,亢奋的激情冲击著她,然而她表面镇静如秋水。她不是去收复失地,她是重新开辟战场。
  依平干净亮丽完全彻底打赢了这场婚姻的战役。他不是黑人阿拉伯人不是七老八十儿女成群集队她不做后妈。他单身高大,硕士文凭,纯正的犹太人血统,银行家的儿子。
  当他犹豫伸出手去握依平,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过了。依平淡淡地回答。她知道船快靠岸了,这是黎明前的对话。她得沉住气,她屏息静气的时候眼睛就闪出层层朦胧女性的光辉。此处无声胜有声。
  “我希望明年我能和你过生日。”他的语调越来越有感情色彩。
  “你这是在求婚吗?”依平决定主动出击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美国。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中国了。那好吧,我带你走,我爱你,我不能肯定你爱我,但我爱你。
  还是爱的吧。依平好象想了想说。
  决定婚姻的谈话是在马路边的小吃店进行,夏日炎炎,汗水满脸。依平觉得毫无浪漫,不是在玫瑰花、五星级宾馆靠窗的一角,笼罩在月朦胧水朦胧之下。然而当时依平惊喜异常,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被他扶著走下战场,她解除了武装。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她将远渡重洋。
  依平在家乡B县的书摊上见一本名为《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的书,曼哈顿是什么?二年之后这个一直要离开家乡的孩子被婚姻送到了曼哈顿的上城哥大,这个语言不同人种不同隔著太洋的国家,她已经住了二年了可能还将继续住下去。呵,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曼哈顿是这个句子的定句。
  B县到纽约其路途之遥远其变化之大是可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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